*BE预警，三个人的结局都不好。

※

雪又开始下。

豆大的雪粒伴随着狂风肆虐，在耳边呼啸，宛若悲鸣。雪地上大片大片的刺眼殷红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是属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雪豹，亦或是……虹猫。

黑小虎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扬起掌风拍断了雪豹的喉咙，来到虹猫面前，而后者用自己仅剩的力气指向不远处，随后手臂缓缓放下，将掌心攥着的一枚玉佩递过去，最终没了声息。黑小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了蓝兔。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紧握住剑柄，剑身插入雪中，似是全靠这种方式来支撑自己。听到有人走近后她抬起头，黑小虎这才发现她的双眼茫然而失焦。他蹲下身正想唤她，却听见对方开口道，

“……虹猫？”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蓝兔便扑了过来，一只手颤抖抚上他脸颊，另一只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像是在反复确认，“雪豹已经死了是不是？你没事吧，我……”

黑小虎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

“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蓝兔情绪平复下来，但手仍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你要是出事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看着她无神的双眼，“你的眼睛怎么了？”

“看不见了而已，没关系。只要你无碍，一切都没关系……”

黑小虎见状一时语塞，心中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他解下披风披在蓝兔身上，将人裹紧，哑声道，“我们回去吧。”

 

※

他曾无数次设想自己能与她殊途同归，却从未想过会是如今这般局面。现在的她双目失明，神志也有些不清醒，看着她这副模样，自己的心也揪得生疼。

“被带毒的魔物所伤，若魔物已除，理应能恢复才是。她变成这样多半还是受了刺激，内心宁愿选择目盲，也不愿面对某些事。” 魔教只有巫医，虽不及神医逗逗那样医者仁心，但也足够可靠。

“那可有办法救治？”

巫医摇头，“不仅没有，长此以往意识还会愈发模糊，甚至可能伤及心智。倒是可以靠蛊虫续命，正好给我拿来试药……”他顿了顿，打量起黑小虎的神色，见对方目光一凛，连忙继续，“但既然少主千里迢迢将人带来，只怕也不希望是如此。”

黑小虎紧蹙眉头，盯着蓝兔不发一语，似是默认了他的话。

“也罢。那便守着她度过最后的时日吧。”巫医起身走出门，神神在在叹道，“唉，情之一字……”

 

沉睡中的蓝兔并不安稳，神情痛苦，额头上布满汗珠，床边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般，一直虚握着，口中也喃喃着虹猫的名字。黑小虎赶忙将虹猫先前给的玉佩放入蓝兔手中，又一边低声回应。片刻后她果然平静了下来，唇边甚至挂着一丝笑意。

他心想，不就是装成那个人吗，又不是不曾做过。更何况，为了她自己连性命都可以舍弃，换个身份活着，又有何难。

 

你若是看不见了，我便成为你的眼睛，带你去看你想见的一切。

你若是只记得他，我便从此扮作是他，让你每每需要他时，都能感到他还在身旁。

 

你喊着别人的名字用失明的双眼看着我，我却甘之如饴。

深情得好似如你一般无药可医。

 

从此，只要是在蓝兔面前，所有魔教教众都被要求称自家少主为虹猫。自然不少人心里不服，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堂堂魔教少主突然变成了戏文里才有的情种，简直可笑至极。然而并不会有人将这些想法放在明面上，最多是仗着蓝兔看不见，偷偷冲她摆出讥讽的笑容。但在被黑小虎发现并严惩后，再没有人敢表现出不满。

黑小虎向父王辞行，想带着蓝兔出去走走。黑心虎对此也不置可否，任由他去。

“你想清楚便可，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

他陪着蓝兔走过了许多地方，而这些地方承载的却满是她与虹猫的回忆。连天飞雪，戈壁风沙，谷间岚风，绰约月影，都若有似无地带着二人的气息。

她弹琴给他听，他便学着吹箫同她合奏，起初吹得磕磕绊绊，还被她笑说为何退步了这么多。

她舞剑给他看，他才敢将目光大胆放在她身上。看她挥剑扬起漫天花雨，身姿翩然，似是恍惚间便会消散如烟，让他忍不住在对方刚收招时便急忙将她拥入怀中，不想再放开。

她坐在他怀里，扳着他的手指细数起自己与另一个人的约定。苍穹星斗下，映得她双眼亮晶晶。

“你说过要带我去山林里看百鸟朝贺，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了，但我还能听到呀，你可不能反悔。”

“对了，我一直想摸摸小松鼠，玉蟾宫都里没有这些小家伙。”

“我们还说好了要一起去京城，对吧？去逛庙会、赏花灯、吃好吃的……京城的糖葫芦可甜啦，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你一定会喜欢。”

“嗯……还有什么来着？容我想想……”

 

“没事，慢慢想，”黑小虎搂紧她，“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一起。”

 

而蓝兔却是每况愈下。起初每夜从梦中惊醒，哭喊着虹猫的名字跌下床，想站起身却因满目漆黑而愈发恐惧，只能蜷成一团低声啜泣。听到声响而赶来的黑小虎再也不敢让她单独一个人，整晚都守在床边。其后便是彻夜的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不堪。到最后神志已经模糊到意识里只剩下虹猫，哪怕黑小虎不再刻意假扮，她都无法辨认。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始终被提醒着自己不似他，也不能替他，黑小虎仍想着，若自己的后半生便是如此了，只要她还在，那也是甘愿的。

 

※

她突然变得清醒，眼中甚至开始闪着光，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柔声道，“我好像睡了很久，久到现在都没有力气了……”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黑小虎强压下心中的冲动，揽过她，“蓝兔，别说话了。乖，好好休息。”

“你不是他，”蓝兔轻轻推开他，她的脸色苍白，每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很久才能继续，“但是，但是你陪了我很长时间吧，谢谢你……”

“黑小虎。”

他瞪大眼睛，双目赤红。

“现在我终于能去找他了，终于……”

能见到你了。

 

感受到她的手逐渐从自己手中滑落，身体也慢慢失去温度，看着她神色安详的面庞，黑小虎终于按捺不住，弓下身抵着她额头，发出呜咽，宛如失控的野兽，嘶吼着，哀嚎着，仿佛又回到了狂风呼啸的雪山之巅，愈发猛烈的暴风雪像是要夺走一切生机，巨石被旋风卷起，而后重重拍在地上，碎成一片。

连同着他的心一起，都被拍碎了。

 

※

三年前，七剑之首虹猫为制服被魔物控制的雪豹殒命雪山之巅，而一同前往的冰魄剑主蓝兔却失去踪迹。若问起，其余七剑传人均是摇头，不知其去向。

而听闻曾有人见到当年还是魔教少主的黑小虎带一蓝衣女子前往黑虎崖，此后经常与其出没于各地。两人共乘一骑，举止异常亲密。

又听闻黑小虎欲练邪功，出关时已走火入魔，容貌尽毁，神志不清。

 

天下之大，这些所谓听闻不过是沧海一粟。对江湖英杰早逝的叹惋，对第一美人坎坷命运的唏嘘，对邪教中人罪有应得的嗤笑与不屑，以及三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最终也无非被写入话本，讲进戏文，沦为武林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我谓世间交颈，皆如卧冰之人。得之则亡，不得而嗔，执炬逆风，雪上加霜。

如同无解的死结，至死也无法休止。

 

终是不似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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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快一个月了，每天学到窒息，努力抽时间撸了个小短篇！

笔力仍然不够，写出来的东西总是很矫情，但圆满了“你喊着别人的名字用失明的双眼看着我”这个梗还是开心的。

“我谓世间交颈，皆如卧冰之人。得之则亡，不得而嗔，执炬逆风，雪上加霜。”出自《卧冰听雪》的文案，很好听的一首歌！安利！

嗯...其实不知道该不该写上虹蓝......